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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nnel: 杨林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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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的岁月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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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老实巴交一辈子,从来都不会惹是生非,更不会跟人结怨,人品真的没说的,他常常教导我们做一个懂礼貌、有教养、心地善良,遵纪守法的人;父亲的教导影响着我的人生,从小到大,我也是这样为人处世的。父亲美中不足的就是人过于老实,在人际交往方面比较古板,俗话说“不会来事那种”。按理说一个老爷们拉家带口过日子这样的性格也是吃不开的。这样家里家外的事很多时候都是母亲来操持,所以母亲要格外累,但母亲从无怨言,把家操持的让乡里乡亲都羡慕夸赞。都说“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”,这话不假,当年虽然我才十一二岁,甚至比这还小时就知道留心家里的事,懂的观察父母的情绪,以及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或父母正忧心什么,只要我在家基本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(因为我大多时候都在姥姥家),我是家里的长女,虽然人不大,但心在渐渐强大,很想替父母分担生活的担子,只是父母没有察觉。

记得在分产到户之前,吃大锅饭的那个年月,父母两个人忙碌一年(母亲是二线妇女),到年底也拿不回一分钱,生产队按人口分的粮食也吃不到新粮下来,缺少的这部分就靠东家借西家借,等新粮下来去掉还人家的,下半年的口粮又不够了,然后再借,年复一年,年年如此。人们累死累活忙活了一年,生产队年底开资是一件最值得期待的事,人们把一年的愿望都集中在年底,也要过年了,怎么也得买点肉回来包两顿饺子,给大人孩子解解馋,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尝到一点荤腥。再给孩子们换身新衣服,让孩子们高兴,父母看孩子穿的美,他们心里也美。那时做一套衣服也就几块钱,都是棉布,分平纹布和斜纹布,斜纹布质量要比平纹布好一些,但也能贵一点,我们都穿平纹布,五套衣服能省出好几块钱,省下的几块又能给家里添置一些东西,日子就是在这样精打细算中度过。说起过年穿新衣服,可不是谁家孩子都能穿上的,换不上新衣服的孩子太多了。可我家我们五个孩子年年过年都能穿上新衣服,在小伙伴们面前也有面子。在心里我也感恩自己遇到了这样负责人的好父母。记得每年过年穿的新衣都是大伯母和三堂姐给我们做,真的是年年如此。对于她们给我们的好,我一直铭记于心。算回钱不仅买肉买新衣,还得买几根蜡烛,给孩子们做灯笼,五个孩子五个灯笼,一个都不能少的,都是父亲亲手做。父亲找来高粱桔,先用高粱桔做成四框,底下放块小木条,四面糊上红纸,木条上提前钉上个小钉子,把蜡烛插在钉子上就成了(后来就用空罐头瓶子做灯笼了),除夕夜我们就可以提着灯笼去给姥姥舅舅、叔叔大伯们拜年了。

在我的记忆中,生产队每年年底开资都没有我家的份,因为我家年年都是“三角债”。我们大队一共三个生产队,我家分在三队,当年我们从辽宁丹东搬来时就落户到这个生产队,由于生产效益一直不好,很多家庭都开不到钱。一队二队年底按工分结账多少都能算回点钱,我们三队,能开回钱的人家不多,不三角债就不错了。那时我也不懂三角债是个什么债,只知道拿不回钱,还欠生产队钱。当年我就不明白,干了一年的活怎么还能欠生产队的钱,直到现在我也没整明白。虽说年年生产队开资没我家份,但开资那天父母还是很期待的,我也期待,天不等黑下来,父亲就老早去生产队等着了。冬天我们这里都吃两顿饭,这个习俗一直延续至今,从父亲去生产队那一刻开始,我就盼着他早点回来,拿回钱来,估计那时盼望父亲拿回钱的孩子也会不少,因为钱可以实现孩子们简单的愿望。

黑龙江冬日的夜晚寒冷又漫长,那时还没有通电,家家都点着柴油灯,像小萤火虫似得,微弱的灯光不走近都不知道这里是一个村庄。没有娱乐,天也冷,人们都习惯早早的钻进热乎乎被窝里,眨眼功夫就睡去了,所以一到夜晚村子里特别静,偶尔有几户亮着灯或是有家庭妇女做针线,或是在扒麻杆,姥姥常爱说:白天摇街闲逛,晚上点灯扒麻,这是形容人没正事,白天瞎逛,晚上点灯费油扒麻杆。那时每个生产队都要种几十亩线麻,秋收后分给各家任务,扒出的线麻上交给生产队,生产队用它搓绳子(麻绳的用途太多了),麻杆留自己烧火。寒冷的冬夜除了窗户纸被西北风吹的呼呼作响,再听不到其他声音,偶尔被一些野兽或路过的人惊扰到的鸡鸭鹅狗会叫上一阵子,一会儿又会恢复此前的平静。北大荒,那时到处都是未被开垦的土地,大草甸子一眼望不到头,夜晚狼、狐狸,野猪、黄鼠狼等野兽也常常出没在屯子外,经常有人夜晚听到狼在嚎叫。“北大荒,亮堂堂,又有兔子又有狼,麻袋盛粮食,豆油用缸装”这是当年我们在辽宁丹东听传说听到的,所以我家就搬去了黑龙江,为了吃上一口饱饭,远走他乡。实际到了那里不是传说的那样好!

我躲在热乎乎的被窝里(和大妹盖一床被),没有褥子,只能把自己的棉裤铺在身底,也挺好,早起穿时还热乎,不然就得贴着炕席睡,早起一身的炕席印,弄不好一翻身被破了的炕席片扎到肉里去。夜深了弟弟妹妹都进入了梦乡,大妹也睡得很沉,母亲没有睡,坐在柴油灯下纳鞋底,(用的是上交生产队剩下的线麻做成的小细绳纳鞋底),估计母亲一边纳鞋底一边在盘算着父亲如果拿回钱该怎么利用呢,毕竟一年到头了,花钱的地方也很多。家里穷,也没有钟表看时间(那年月的人们一般都是靠鸡叫来判断时辰),也不知道是几点了,父亲顶着刺骨的寒风推开了那扇破旧不堪的房门。此刻我竖起耳朵,确定是父亲回来了,但我还在在被窝里没有动弹(其实这期间我是一直在装睡的),父亲进到屋内,还没等他开口,母亲就迫不及待问:咋样?母亲的那句咋样意思我懂,就是问今年算没有算回钱,还欠不欠生产队的。唉,三角债”,父亲长叹一声回答着!唉!紧接着母亲也是一声无奈的叹息,接下来屋内是一片寂静,梦想又一次被现实击碎,我也无奈的睡了。父母的叹息声融入了寒冷的黑夜之中,让寒夜显得更加寒冷了!那一声叹息,也久久的在我耳边回荡,也永久的刻在我的心里。

这样的日子一直延续到生产队分成小组,再到分产到户,日子也一天天好了起来。改革开放让我们吃上的饱饭,农民成了自己土地的主人,打下的粮食除了交一些公粮,其余的都属于自己。再后来我也长大成人了,结婚生子了。1984年村子通了电灯,告别了柴油灯的日子,每到夜晚屯子里家家都是灯火通明。一些家庭陆续买了电视(黑白)、洗衣机(单缸)、收录机(磁带),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现在的生活变化是当年的人们无法想象到的,在当年谁家有个几百几千块钱存款都是很了不起的事(万元户在屯子里更是屈指可数),不知会招致多少人羡慕和嫉妒呢。现在一个月也不止挣这些,虽然现在的钱毛了些,但和过去相比,数目还是很可观的。很知足了。

   
     
     
     
     
     
   
 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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